? 舅舅葬禮的那天，警察那邊也傳來了消息。

說是小恬單方面承認無論是DNA報告的手腳，還是洩露訊息讓林甲身亡的事情都是她一個人幹的。

林渺並不信一個與她無怨無仇的護士會費盡心機去做這兩件事情，可這兩件事無論哪件都是要吃一定官司的，這個小護士為什麽要認？

天上萬裏無雲，天青雲淡。農村偏遠，如今還偷偷奉行著樹葬，擡著棺木的男人緩緩把棺材擡過去。高大的樹早被拔起此刻安然地躺在一邊。

窗寒戴孝帽，和舅媽跪在那裏。

入葬結束後，舅媽還跪在那裏。不遠處是他們早年培植的果樹，此刻果子碩大無比。

“你先回去，我跟窗寒在這裏再坐坐。”

林渺沒有強犟，“好，我去準備飯菜。”

林渺一個人穿過林子往回走。她讓陸彥沈先別過來，卻沒想到出了半裏外就見到陸彥沈獨自站在那裏。

農村裏草木瘋長，樹林裏光線不定。他在陰陽交錯處，站立得像無比篤定。像在等誰，又像是在為誰祈禱。這樣俊俏的背影，讓她想也沒想徑直抱了上去。

“你來了很久？”

“並不久，只是恰好遠遠看見你進去，又幸運地等到你出來。”

陸彥沈轉過了身體，換他抱著她。他雙手覆蓋在她的小腹上，“我聽說了那個護士的事情，你相信是她做的麽？”

林渺不說話了。她不想去相信之前的推測，可拱橋事件的時候她分明聽見楊玲玲和周亦軒的爭吵。“真的是玲玲？”

陸彥沈說：“雖然周亦軒還沒蘇醒，可從種種跡象看，就是楊玲玲。”

林渺還是有些不想去相信。她拉住陸彥沈的手說：“你讓我再想想。”

過去的記憶像是拼圖，林渺一邊跟著陸彥沈往舅舅家走，一邊嘗試著把這些散亂的拼圖擺正位置。

首先是遇到。

她記得那天和陸彥沈約定與命運相抗衡，然後走了不久就悄然遇見了楊玲玲。似乎，玲玲對她的近況還是有些了解。林渺剛覺得這一點沒有問題的時候，陡然想到了什麽。

她拿出手機摸索了一會兒，臉色驟然大變。

陸彥沈問，“怎麽了？”

“你看。”林渺指著GPS的數據圖給陸彥沈看，“我確信我回國後沒有開過GPS。”

“有人定位過你了。”陳述句。

“是楊玲玲。”陸彥沈篤定。

“你手機弄丟過麽”

“沒有。”林渺搖頭，“但那段時間我一直在舅舅的病房裏，包也擱在那裏。病房常來的只有醫護人員，包括…包括那個護士小恬！”

思路一下子被打通，像是找到了正確的方向。

林渺卻還是有些不確定。“你說，會不會是我瞎想。GPS是巧合。”

“小恬出入病房，你的手機被定位，你偶然遇見了楊玲玲，順理成章知道她是實驗室醫生。順勢相信她，並且依靠情分自動排除她搗鬼DNA的可能。我看，這才是人為的‘巧合’。”

“你是說，小恬和玲玲認識，或者串謀？”

“我們確實認識。”一道女聲傳了過來，林渺一擡頭，農村小路上有一個穿著黑色衣服的女人緩緩走著。

正是楊玲玲。她被送入醫院當天並未重傷，反倒是趁人不註意，逃了出去，誰也找不到。沒想到出現在這裏。此時，她目光睥睨：“小恬母親去世的時候，她有事不在身邊。從重病到死都是我照應。她感恩我所以永遠都不會背叛我。”

一種心顫的感覺出現在林渺的心間。這個楊玲玲和她過去認識的那個人不一樣。

過去那個人不會連回憶都設計她林渺，更不會利用別人的感恩之情。

“我似乎聽到你們談論我。”楊玲玲盯著林渺。“也對，周亦軒一定告訴你們了。可是沒用。”她的最後一個字，音調揚得很高。

為什麽沒用？

“我看今天也巧合，告訴你們來龍去脈也沒事。記得錄音啊。”她說得囂張無比。

陸彥沈還真就錄音。

一番講述，停下來後，林渺終於能夠整合整個經過。

楊玲玲說完了經過，陸彥沈也按停了手裏的手機。楊玲玲說：“你應該知道，錄音只能作為法庭的輔助證據有時根本就沒用。在這整個事情裏，我只是意外在實驗室的時候看見了你跟她的報告，做檢測的正好又是我的朋友，而最終犯下錯誤的是她，叢佳藝實驗室醫師。然後鉆空子把有問題的報告送上去的人是小恬。而我，楊玲玲只是恰巧看見，我什麽都沒做。要說有錯，就是沒指出他們的錯誤。”

“不犯法吧？”

到這一刻，林渺才知道楊玲玲剛才為什麽叫陸彥沈錄音，又說這一切沒用了。只要小恬打死不說，她就不可能定罪。

而現在，小恬的態度十分堅定。

…

往舅舅家走的路還有一段，林渺變得有些心事重重。

她慢慢地梳理楊玲玲剛才的話。

她和陸彥沈去檢驗DNA的那天，楊玲玲正好有事經過了林甲的病房附近。無意中發現林甲病發，楊玲玲便喊了當時正好過來的小恬去叫病人家屬。

於是知道了她林渺回來。

後來回到實驗室，又看到自己那個實驗室一把手的朋友叢佳藝在做林渺和陸彥沈的DNA檢測。而叢佳藝又因為私人的事情，犯下了一個不易被找出來的錯誤。楊玲玲親眼看見，沒有點破。並在那一刻認為這是一個破壞林渺和陸彥沈的好機會。

正是考慮到在一家醫院自己和林渺也許會碰到，所以楊玲玲這樣的人與其選擇偶然的相逢，不如把相逢的主動權握在自己的手裏。順便為後面鋪墊一下。

林渺很訝異，“陸彥沈，照她那麽說。她倒還真是沒親自做，只是偶然發現了一次機會，遵從了心裏的惡，並付諸了行動。”

“那你想原諒她麽？”

“不會。”林渺態度也很堅定。“我能聯想到我舅舅的去世是怎麽一回事，所以我不會原諒她。永遠也不會。”

林渺想來想去，還是有一點想不通。“原因呢？她為什麽一定要拆開我們，這樣對她而言有什麽好處。”

林甲那幢房子快到了，林渺停下步伐。前面是大場院，院裏頭有她小時候親自栽下的樹，樹已經老高，樹冠可見。

她跟他站在別人家的場院外。農家的草垛早已經垛好，窄窄的柵欄後面是一塊泥地。小雞小鴨子拉下的糞便落在石板上的各處，它們紛紛跑著。

“還記得那個真心話大冒險麽？那也許就是原因。”

真心話，大冒險？

讓她想想，楊玲玲當時說了什麽來著？哦當時，她林渺問完白韶先生，下一個被抽中的人就是楊玲玲。

當時她說，

——剛白先生還說這世上沒有比他更倒黴的人，現在這個人就出現了。說實在的，我給人告白過兩次，對方都恰好有事沒聽到。

這和她有關？

陸彥沈低頭問林渺，“你猜猜那個人是誰？”

“我猜不出來。”

“你好好想想，她那麽恨你，也沒怎麽青睞我，你想想會是哪一個？”

哪一個？林渺咬住了嘴唇，過一會兒她眼光一亮。

“是亦軒！”

想想林渺又覺得有些不對。

“如果她喜歡的是亦軒，幹嘛要拆散我們倆？我們在一起，他們的機會不是更多麽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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